在法新社电视部实习的时候，两次去爱丽舍宫拍摄，体验的差别很大。

第一次是平昌冬奥会国家队员授勋仪式，总统府的宣传人员非常有耐心地把两次赢得金牌的滑雪运动员福卡德请到媒体区一一接受采访，配合各种不同类型媒体的需求，不厌其烦地重复。是总统给运动员们授勋，但奖牌的荣光也照耀了总统先生，各个族裔的运动员和他们的孩子们簇拥在马克龙周围，残奥会冠军玛丽·波切还激动地给了马克龙一个吻，这些时刻也都被镜头记录了下来，成为总统府下一次宣传任务的范本。

与之相比，内阁会议后的爱丽舍宫的例行记者会就没有那么对记者友好。说白了，记者们上次是来捧场的，这次是来问政的，区别还挺大的。与前任相比，马克龙政府大大收紧了对媒体的宣传，内阁成员一半都会在总统府的会议直接上车，再不会即兴走到媒体区来聊两句了。

而即便只是来拍内阁会后的记者会，记者也必须在庭院的大太阳下站着等，直到会议结束后才能前往记者会的大厅，尽管这两个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地方。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期间我一度想要在媒体区后面的窗台上靠一下歇歇脚，立刻被保安大叔制止了，于是只好像流浪汉一样坐在地上。

内阁会议一结束，我就扛着设备赶往记者会的大厅，期间还一度被那里的保安拒之门外。爱丽舍宫发言人这次可不等所有媒体都准备好才开始，于是拍摄准备工作也是做的兵荒马乱，所幸最后好歹还是拍到了。

“狗仔队”

“螺丝钉”

法国24台是法国国有的24小时滚动新闻台，有法语、英语、阿拉伯语、西班牙语四个频道。新闻栏目每一个小时或者半个小时就会滚动一次，实时增添新的内容，新闻价值很高的画面就成了这里的硬通货。

我所做的导播助理的主要工作就是给主持人播音稿、连线采访等剪辑相关图像元素，不光要告诉观众新闻事实，还要用图像清清楚楚地展示它的样貌，即便是理解能力低的人也能快速了解个大概。像很多台里的很多岗位一样，导播助理看似微不足道，但也不可或缺，否则节目会很难看。

24台刚成立的时候外界会担心它沦为法国政府的外宣工具。如今这种声音基本没有了。最近爆出马克龙的保安在五一游行期间打了人，24台下面的各频道也是放在头条，连篇累牍地报道，丝毫没给留面子。

我供职的英语频道员工来自世界各地，仅是合作过的导播就有来自英国美国加拿大，匈牙利刚果几内亚，中国人也有，更有很多双重国籍或者成长背景中变更过住在国的人，总之是名副其实的大熔炉。不同的背景当然也带来不同的思路，每个导播在选题方面都有极大的裁量权，和值班主编意见相左也是常事，如果谁有什么agenda，也很难轻易贯彻。一个24小时的新闻台犹如一个不断转动的巨大机器，铁打的机器流水的螺丝钉，不黑屏就已经很不错了。这当然也得益于法国政府没有在采编导向之类的方面施加太大压力，于是大家都可以无忧无虑地甘当一枚提供新闻公共服务的螺丝钉。

灯光背后

如果两段实习有什么共同的底色的话，那就是在法国政府削减公共广播电视新闻服务的大背景下，大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在我实习期间，法新社迎来了新主人，尽管受到了员工工会的抵制，但却受到了政府力挺，在三轮理事会投票后艰难胜出，而他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削减债务。而24台在世界杯期间是靠着场外球迷欢庆场面和赛事照片支撑了一期又一期特别节目，包括法国队夺冠之夜，很难想象一个对外播出的电视台在预算上如此捉襟见肘。

在预算削减，人力资源供大于求的情况下，许多记者都拿着极其短期的合同，拍一天拿一天工资，有些甚至在一个单位连温饱都无法保障，必须四处找活干，拍完一场再赶下一场。外界流行的法国劳工权益保护的传说基本上都是针对那些拥有终身雇佣合同的雇员的，这种合同在如今的法国电视新闻业的新雇员里已经濒临灭绝了。

以上谈了这么多行业里的小确丧，但我所见到的大部分年轻人依然会以工作为荣，恪尽职守，大概是支撑法国电视新闻业还没破产的中坚力量，话说回来，这也是这个行业魅力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