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向大家介绍我近期读过的最棒的一篇深度报道,关于智能手机、社交媒体、网络成瘾、注意力经济,以及人类社会的未来。
报道来自《卫报》,原文地址是:https://www.theguardian.com/technology/2017/oct/05/smartphone-addiction-silicon-valley-dystopia
另外,以下内容是“新闻实验室会员通讯”第119期免费试读,该期通讯的发送时间是10月12日。想要读到更多好内容,请考虑加入会员计划~
先分享几个关于社交媒体功能设计的故事。
第一个功能。Facebook的“like”(赞)是它最成功、最具标志性的功能。现在当我们提到Facebook的时候,往往会直接用那个向上竖起大拇指的小手来代替。自2009年正式推出后,“like”功能令Facebook的用户活跃度飙升——每个人都很享受被人点赞的感觉,以至于每发一张照片、更新一条状态,就急切地等待着点赞的提示。很快,点赞成了所有社交媒体的标配。
开发“like”功能的主要工程师叫Justin Rosenstein。如果你以为他对自己的创造感到很自豪,那就错了。现在,他甚至会厌恶自己开发出来的这种功能。他说:“like”带来的是一种虚假愉悦,它非常诱惑,也非常空洞。
身在硅谷,34岁的Justin Rosenstein却是一个有意识的“戒网瘾者”。他让自己的笔记本无法登录Reddit,禁止自己使用Snapchat并称它为毒品,并且严格限制自己使用Facebook的时间。从今年8月开始,他让助手给他的新手机设置了家长模式,以禁止他下载任何app。
Justin Rosenstein并不是异类。当年,在官方博客中正式宣布“like”功能上线的是Leah Pearlman。现在,她也对“like”功能以及社交媒体上的其他各种上瘾功能日渐不满。她给自己的浏览器装了一个插件,屏蔽掉了Facebook的信息流,并且雇了一个人管理她的Facebook专页,这样她就不需要使用Facebook了。
第二个功能,同样是大家非常熟悉的:红色的写着数字的小圆圈,提醒你有多少未读通知。
Facebook的内部员工透露,其实Facebook的设计师最初把通知图标做成了蓝色的,因为这样看起来符合Facebook的主色调,而且低调、不打扰。但这样的设计很快就被替换成了显眼的红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刺激人们去点它。
现在,我们每个人的手机上都有无数这样的小圆圈,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红色。因为红色是醒目的警示色。每一次点击那些带着红色圆圈的app图标时,我们都期待着背后的内容——是什么有趣的、重要的东西吗?当然我们常常会失望,但失望的可能性让我们更加难以自制地去点击那些红色圆圈。
第三个功能。在app里面如何进行刷新?现在大家都已经非常熟悉了:下拉即可刷新。
发明这个功能的人叫Loren Brichter,他在app设计开发界享有盛名。2009年,他设计出下拉刷新这一功能的时候,纯粹是一种偶然,因为当时他在自己设计的app上找不到地方放置“刷新”按钮了。于是灵机一动之下,他把刷新功能安排到了下拉动作中。
从那时起,下拉刷新就逐渐成了app的标配。这让Loren Brichter感到意外,他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个下拉动作会这么受欢迎——其实很多app都可以自动刷新了,但它们依然保留了下拉刷新的功能,就是因为用户喜欢。
用户为什么喜欢?Google前产品伦理设计师Tristan Harris的解释是:这个动作很像在玩老虎机。每次往下刷新,就好像扳动了老虎机的手柄,你不知道会出来什么,也许是一张很漂亮的图片,也许只是一则广告。这种感觉,让人很上瘾。
发明下拉刷新的Loren Brichter说自己完全同意老虎机的比喻。他也成了为自己的“网瘾”烦恼的人:“我现在有两个孩子,当我被自己的智能手机吸走而没有关注到他们的时候,我每一分钟都感到懊悔。”
社交媒体还有很多功能,都在刻意培养你的“网瘾”,让你无法抑制地花更多时间在上面。正如一则TED演讲 (https://www.ted.com/talks/tristan_harris_the_manipulative_tricks_tech_companies_use_to_capture_your_attention/) 中所提到的几个例子:YouTube希望你在它上面花的时间越多越好,于是增加了自动播放下一个视频的功能;于是,Netflix也增加了自动播放下一集;Facebook则更进一步,会自动播放你的信息流中的所有视频(微博也是这样)。这些都是为了吸引你多看。
再比如美国青少年很喜欢用的Snapchat。它发明了一种叫Snapstreaks的功能,展示两个人持续互动的天数。为了让这个数字不断变大,孩子们不得不每天登陆互动。如果两个孩子连续交流了150天,他们当然不希望它在一夜之间归零。如果其中一个要去度假不能用手机,ta会把密码告诉好几个朋友,让朋友来帮助ta把Snapstreaks接力下去。这一成功提升用户活跃度的功能,利用的正是人类(特别是青少年)心理中的薄弱之处。
举了这么多例子,想说明的其实很简单:我们以为自己在主动、自由地使用着社交媒体,但其实,我们的种种行为都是被精心设计和引导的。科技公司设计出的许多功能,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上瘾。
你发现自己总是抑制不住刷朋友圈和微博的冲动?你总是期待着下拉刷新读到更多?你每隔几分钟就想看一眼手机?这些种种令人沮丧的现实,并不是因为你是一个意志力薄弱的人,而是因为你的智能手机上的种种功能,就是为了让你上瘾而设计的。连设计开发出这些功能的人自己都抑制不了网瘾,只能用其他工具来强迫自己戒除。
在硅谷,传授设计开发上瘾功能的经验技巧,已经成了一门显学。曾写过《Hooked: How to Build Habit-Forming Products》一书的Nir Eyal就是其中的一位“导师”。要听他一次课,需要付费1700美元。
在课上,他会讲解各种心理学的伎俩,来让人产生一种使用产品的“渴望”,或者利用负面情绪(无聊、孤独、挫败、困惑等)来引导人们的使用。他对自己的这一套振振有词:“你能怪面包房烤的面包太好吃、太诱人吗?当然不能,所以我们也不能怪科技公司开发的产品太好用、太诱人。”
然而,Nir Eyal的课程结尾,教的却是抵制这些诱惑的方法。他自己就会使用一个叫做DF YouTube的浏览器插件,这款插件可以除掉许多诱惑性的元素。他还推荐过一款叫做Pocket Points的app,功能是帮助自己远离手机。他还给自己家里的路由器装了一个定时装置,每天都有一段时间自动断网。
这听起来既讽刺又真实。Nir Eyal太清楚智能手机的上瘾性了,所以他自己会主动防止自己上瘾。可是,亿万普通用户呢?他们并不了解app背后的这些精心设计,他们是被引导、被控制的羔羊。
有一些人对这种现象看不下去了。比如前面提到的Tristan Harris。他之所以曾经在Google获得“产品伦理设计师”这样的职位,就是因为他曾经在公司内部群发邮件,严肃探讨这一问题。但是当他真正走向这一职位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与其说是提拔,不如说是被边缘化。因为Google并没有为这一职位提供任何支持,他除了每天看书思考之外,改变不了什么。
于是他辞职,向公众传递信息。他写文章、接受采访、去TED做演讲:“代价已经太高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问题比这更紧迫的。”他和朋友一起发起了名为“Time Well Spent” (http://www.timewellspent.io/) 的倡议团体,帮助用户夺回对自己时间的控制权,倡导有伦理的软件设计。
问题这样严重,并不是因为科技公司的人都是坏蛋。
开发了“like”功能的Justin Rosenstein说,人类经常出于善良的愿望开发出新东西,但却会产生意想不到的负面影响。
其实,这些负面影响并不是意想不到。它正是所谓“注意力经济”造成的结果。今天互联网的基本商业模式就是注意力,有了注意力才能变现,才能融资。所以,我们的注意力成为千千万万科技公司疯狂争抢的对象,谁能成功让我们上瘾,谁就能胜出。
我们今天见到的许许多多问题,都可以归结到注意力经济上面。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标题党”、“10万加”。如果注意力不是商业逻辑中核心的、乃至唯一的评价标准,自媒体编辑们也就无须处心积虑地搞标题党了。
和Tristan Harris一起发起Time Well Spent的Google前员工James Williams说:“注意力经济激励了那些争夺我们注意力的设计。这样设计的结果就是,我们的冲动胜过了我们的意愿。”
冲动胜过了意愿,这句话说得隽永——我们本来真的不想这样,但科技公司推出的种种设计,让我们冲动地作出了并不理性的选择。所以我们往往在刷了很久手机之后,懊悔不已,但下一次依然会重蹈覆辙。
同时,这些设计还让耸人听闻的东西胜过了精致细微的东西,让情绪胜过了理性。它带来的后果不仅仅是个人的上瘾,还有社会的问题。
在川普当选前一个月,James Williams就曾在一篇博客 (http://quillette.com/2016/10/03/the-clickbait-candidate/) 中写道:川普的竞选表明,“这种新的、由数字技术强力驱动的注意力经济模式,终于跨过了一个门槛,进入了政治领域。”曾经是真人秀节目明星的川普,的确是深谙注意力经济的秘诀,他的当选与注意力经济有着分不开的关系。而随之而产生的“假新闻”、“后真相”现象,无不与注意力经济息息相关。
所以,注意力经济的更大恶果是对民主制度的破坏。James Williams说:“注意力经济的模式在结构上就是要侵蚀人类的自主意志。如果政治是人类意志在个体和集体层面的表达,那么注意力经济就是直接破坏民主制度赖以生存的根基。”
这的确是一篇色调灰暗、令人脊背发凉的报道。让人感到一丝安慰的是,截止10月12日,这篇发表于10月6日的报道已经在社交媒体上被分享了近17万次。在西方,已经有Tristan Harris和James Williams这样的人在行动,有《卫报》等媒体在严肃报道和探讨。在中国,注意力经济的程度和后果绝不亚于西方。但我们还在等待我们自己的Tristan Harris和James Williams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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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就是人们太注意碎片时间了,结果让它们成为了主要时间消耗点。走路的时候要看新闻,结果错过了红绿灯,或者到门口了还要看完再进去;吃饭的时候要看个视频,结果吃完了还在看;上厕所的时候要刷个微博,结果腿麻了也没刷完。已经有科学家得出结论认为人脑并不能同时处理两个任务,可从小就被教育要跑着去厕所,不然会浪费时间的我们却在这种假装的多任务中浪费时间。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做“正念”,就是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就去专注体验这件事情本身,可以降低焦虑感,我想这可能正是我们现在需要的。
上厕所的时候要刷个微博,结果腿麻了也没刷完。——这个深有体会啊[捂脸]
表示正要关手机的我打开新闻实验室就是因为Subscriptions上面的小红点[撇嘴][撇嘴]
我关闭了除私人邮件外所有app的未读提示,关闭了微信朋友圈,才实现了反hook的自由。
总是在美剧里看到戒酒互助会 现在的我们很需要戒手机戒社交媒体互助会
所以要不要取关呢?[偷笑]
[衰]
所以这就是川普一段话要拆成好几条推特的理由吗[偷笑]
还是点个赞吧,这篇推送深得吾心。
从此以后也要学着戒除手机。戒不下去时就把这篇文章翻出来看看。谢谢实验室冒着“牺牲自己”的危险推送此文。
我把云村的自动播放视频关了,仅仅是因为手机太卡[捂脸]所以用不着什么插件,渣机戒一切[破涕为笑]
我们的冲动胜过了我们的意愿,或者我们的意愿(贪欲)比想象中的大的多?
意愿这里是intent,意思是自己的理性希望去做的事情,并不是贪欲。
这篇文章泼冷水,点赞数明显少了
几乎从来不刷微博的人飘过,曾经的微博账号设置了好几次,都因为不记得之前的账号。 在美国待了一年 ,2018年2月回国后,发现国内抖音盛行,在看到周围有人为其疯狂上瘾后,尽量避免小朋友接触,手机从来没有下载过抖音。 有很多成瘾的东西,一开始就要去抵制,而不是去尝试,如同毒品不能去尝试是一样的道理,很容易上瘾!
我也是关闭了朋友圈,才感觉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空间与时间。
一想到我们成为了手机&app的奴隶,就会有意识的控制了。
还是点赞了[嘿哈]
除了互联网,绝大部分行业都在利用“注意力经济”,这个也不是非黑即白的概念。既然人们无法戒除智能手机的瘾,那至少可以让他们花在手机上的时间变得有价值吧?而不是浪费在一些空洞的内容上。如果我们能在手机所链接的网络世界中获得一些有助于自我提升的东西,甚至把自己对手机的注意力分散一部分到其他地方,结果也许会大不一样。
抖音和快手,就是典型。
深有同感,然后默默地给文章点了个赞!
或许是人类想要变成神的欲望在作祟?——全知全能,时刻掌控,人性弱点之一吧
PBS Frontline 2014 Generation Like 传送门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gaz-LwNPOk https://m.bilibili.com/video/av13965439.html
所以这篇文章的标题起得很有吸引力啊。。
至今未习惯自动播放,每次视频快到头的时候就全神戒备关掉它,如果不小心被自动播放了会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太讨厌了🙃
看完之后开开心心点了个赞
突然醒悟
“今天互联网的基本商业模式就是注意力,有了注意力才能变现,才能融资。如果注意力不是商业逻辑中核心的、乃至唯一的评价标准,自媒体编辑们也就无须处心积虑地搞标题党了”这一切,还是因为过度商业化。
也许很多APP里的文章藏着更多的事实和道理可供读者挖掘。但是,在产品的种种功能的作用下,人们对"下一篇"的渴望越来越强,在无意识中就把耗时耗力的思考文章这个选择给放弃掉了,于是人们点击下一篇文章。以至于大多数人在刷APP的时候,除了信息流带来的新鲜感什么也没得到,注意力也在碎片阅读中被一点一点的消耗。我就是这样😂,短的文章读多了,感觉读稍长一点的文章就很没耐心。
我之前买过一本《数字痴呆化》,作者是曼弗雷德·施皮茨尔,他是很少的一个敢站出来阐述数字化媒体带来的后果――学业失败,注意力问题……可惜我也上瘾了。
我也设了学生模式,现在密码和密保问题都忘了,很尴尬,连恢复出厂设置都要先输密码🌚
但我们还在等待我们自己的Tristan Harris和James Williams出现。[撇嘴][撇嘴][撇嘴]真的希望他快点出现
第102个赞
所以要不要给这篇推送点赞?